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猪

文/朱辉

本文首发于总第888期《中国新闻周刊》

侄儿小时候说话晚，两岁时口齿还不很清楚，但已经知道他爸爸姓什么了。记得每回经过集贸市场，看到宣传画上的猪，他就会兴奋地指着猪大喊：“爸爸！爸爸！”路人笑得前仰后合。

原以为这只是个例，最近一位年轻妈妈在微信上晒娃，视频里这个一岁半的宝宝也是在菜场认猪做父，可见老朱家的孩子许多都有此“技能”。其实这也是一种福利，万一在外面失散了，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说得清家里情况？知道爸爸姓什么，多少也能给警察提供点线索。

虽然同音不同字，但姓朱难免会被人与猪关联。比如我们小时候，都有过“八戒”“老猪”这类外号。侄儿运气好，上学时已是网络时代，外号就文明多了，被唤作“二师兄”。

我等“草民”往往不以为意，皇上被如此关联，就忍不了了。明武宗朱厚照，也就是电影《龙凤店》里任贤齐演的那位皇帝，当年南巡至江苏仪征，突发奇想下了一道圣旨，大意是他属猪，又姓朱，与“猪”字异音同。所以全国人民不得养猪及易卖宰杀，违反者全家发配极远边地永远充军……好在禁猪令执行时间不长。

不愿与猪关联，显然因为猪自古没有好名声。相传民国时某次文人聚会，胡适感慨中国文人追求高雅，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没人愿写。比如人人吃猪肉，却从来没人赋诗写过猪。梁启超当即反驳，说有人写过“夕阳芳草见游猪”的诗句，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乾隆皇帝。于是在座各位都赞叹梁老师学识渊博，再冷门的诗都读过。

虽然大多数时候猪的名声不佳，然而每逢猪年，猪的美誉度会突然来个报复性反弹。比如2007年，早早就有人谣传那是个“金猪年”。属猪的人原本就被传说命好，又有“金”来加持。于是年轻夫妇们争先恐后地辛勤“劳作”，有的不惜采用科技手段，务求生下金猪宝宝。一时间妇产科异常忙碌，月嫂供不应求，相传该年新生儿比往年增加不少。这些宝宝以后是否多金，目前还看不出来。不过上幼儿园乃至一路到高考，竞争对手是不会少了。

何以到了猪年，老猪就得以恢复名誉？或许因为民间文化里，猪象征财富和生育。象征生育容易理解，猪一窝生十来个不是稀奇事；象征财富，在农业社会因为猪是农家重要财产。而在现代社会，或许因为猪长得富态，体态似有钱人。

其实时代在发展，如今有钱人在外形上早就和猪没有关联了。看看这些年福布斯榜上的顶级富豪，诸如马云、马化腾、许家印、王健林……没有一个大腹便便。生活中除了一部分土豪、暴发户，上得了台面的富豪，体型大多也与国际富豪接轨了。

猪对于国人贡献很大，吃完肉骂猪，显然是不道德的。而将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，寄托于猪，二师兄恐怕也挑不起这副重担。